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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攝影師的朝鮮之旅

作者：Mr.LiuStu 來源：聊之旅旅行社發(fā)布時間：2019-04-19

早安·七點問候
「我們」俱樂部·傾情奉獻

對這個國家的傳言成千上萬，或許沒有一個是真的

一周前，我去了也許是世界上最魔幻的國家。

極度封閉與世隔絕，甚至隔一段時間就要從搜索引擎中消失一陣子。對這個國家的傳聞成千上萬，或許沒有一個是真的。

造訪這里的短短幾天，我看到滿眼未曾想象到的東西。

這里是朝鮮。

我赴朝時間點特別特殊。三月底發(fā)生了什么不作多提，我坐的那班北京到丹東的k27遇到臨時停車，據(jù)說就是在給重要人物讓路。之后一天朝韓高層在板門店會談，與我們前后腳擦肩而過。熟悉的面孔出現(xiàn)在酒店電視的朝語新聞里，又從鳳凰衛(wèi)視看了很久的朝核會談分析。真是一個神奇的體驗。

▲ 平壤地鐵站讀報的市民，放大看報紙有亮點

據(jù)說幾年前的朝鮮，游客的一舉一動都被收到監(jiān)視，只準在特定的區(qū)域內(nèi)活動，拍攝特定的景象。如今稍微放松了一些，但出行依舊需要時刻在導(dǎo)游的視線之內(nèi)，不能去行程之外的點，不能試圖與當?shù)厝私涣?，擅自脫團活動更是大忌。

傳言兩位隨行導(dǎo)游一位是真導(dǎo)游，另一位是國安的監(jiān)視人員，不知真假。

拍照依舊無法隨心所欲，尤其是在新義州板門店等邊境區(qū)域。所有的電子產(chǎn)品需要登記。如果被發(fā)現(xiàn)疑似拍攝人像的舉動，便會強硬要求你交出手機打開相冊查看所有照片視頻，所謂不妥的內(nèi)容會直接刪除。他們也會熟練地打開微信劃對話框，并檢查收藏欄有無電影或「反動」信息，連全面屏的操作手勢都駕輕就熟，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的……

▲ 被刪除的照片的其中兩張，我意外留了底，之后有了教訓(xùn)，每一天的影像都像做賊一樣備份好幾處

貧瘠與虛無

遼寧的丹東穿過鴨綠江便是朝鮮。在這之后，手機就完全與外界斷了聯(lián)系。其他國家好歹有當?shù)赝ㄐ诺穆螛酥?，而這里，屏幕上該有信號與網(wǎng)絡(luò)圖標的地方都是一片虛無。

▲ 丹東的著名景點鴨綠江斷橋，在朝鮮戰(zhàn)爭（抗美援朝）中被美軍炸掉一半

▲ 沿途火車站墻面都掛著金氏二代，之后這兩幅肖像在朝鮮隨處可見

在邊境耗了兩個小時后，到平壤要再開五個多小時，距離其實不太遠，奈何綠皮火車速度實在捉急。青黃不接的三月底，窗外幾個小時都是農(nóng)田與溝壑，除了一些粉刷成灰暗的黃的綠的筒子樓，就是成片瓦房，貧瘠而缺乏美感。午睡一場起來風景也沒有太大變化。天空并不藍，最直觀的感受，就是一種說不出的壓抑。

車窗外人們在河里挖沙再用背的扛的走。火車頂三兩坐著押車員，而車皮車頭都是幾十年前退休的中國制造，破敗不堪。路邊的警戒線由鵝卵石鋪就——所以人們可以輕易地走到鐵軌旁邊來。

有人在水溝洗衣服。路面灑的是灰而非水泥瀝青，小孩子在上面玩滾鐵環(huán)，反正也沒有什么車跑。二八大杠似的自行車倒是幾乎人人都在騎，而偶爾看到的摩托車可以說是土豪級別了。

▲ 坐在車頂防止貨物被盜搶的押車員，車里一般裝的是煤炭或糧食，在當代中國已經(jīng)很少看到了

同車年紀稍長的人說，太多景象像六七十年代。也就是我出生前二十多年的那個中國。

▲ 朝鮮汽油全靠進口，禁止擁有私家車，從來沒有看到這些加油站被使用

▲ 平壤火車站，這樣多人像的照片理論上也是不允許拍攝的

觀光在朝鮮

關(guān)于旅游就沒什么新意了，所有游客行程都被安排好，翻來覆去都是游覽一樣的地方，甚至用餐地點和餐食都沒有太大變化。每個景點都有軍人或穿著傳統(tǒng)服飾的女講解員講解，隨團導(dǎo)游作翻譯。

▲ 傍晚的金日成廣場，地上用白漆畫著圓點和數(shù)字，用于閱兵時候定位

▲ 開城成均館，偶遇拍婚紗的當?shù)厝?/span>

▲ 主體思想塔，平壤為數(shù)不多徹夜亮燈的建筑

除了平壤零散的紅又專景點之外，一日去高麗古都開城和韓朝邊境板門店，一百多公里要走三個小時，開著朝鮮的補丁路五臟六腑都要給顛出來，腦袋在窗玻璃上撞得砰砰響。小巴在一個村子減速，同車的女生試圖開窗透氣，被迎面而來的灰土撲了一臉。

▲ 朝韓邊境板門店，對面即是韓國，在這里可以收到來自韓國的信號

▲ 板門店停戰(zhàn)協(xié)定簽字大廳，用導(dǎo)游的話來說，朝鮮與美國為代表的「聯(lián)合國軍」只是停戰(zhàn)，并未簽署和平協(xié)定，直到現(xiàn)在朝鮮還在美國的戰(zhàn)爭威脅之下

沿途要經(jīng)過四個崗哨，半睡半醒間看到導(dǎo)游下車將一片粉色的紙交給衛(wèi)兵，猜測是通行證似的東西，在這里隨意跨城移動大概是不被允許的。不過全國大多數(shù)東西靠分配，民眾沒有什么存款（導(dǎo)游一個月的工資是人民幣四百元），就算想旅游也沒有余錢，出國玩更是宛如天方夜譚了。

▲ 開城街景，朝鮮沒有廣告牌，街頭都是政治標語

另一日的安排是妙香山、普賢佛寺和國際友誼展覽館。極其華麗的陳列館收集金氏三代自世界各地收到的幾十萬件禮品，安檢十分嚴格且完全禁止拍照。一入正門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巨大畫像，導(dǎo)游和講解員鞠躬之用力嚇了所有人一跳。

早年政府贈送了不少奇珍異寶，如巨大的象牙雕塑，古董瓷瓶，郭沫若的詞和徐悲鴻的畫。走到近幾年，看到一眾赴朝做生意的公司狀似為打點關(guān)系送的禮也一并陳列在內(nèi)，忍俊不禁。

▲ 妙香山路上風景還挺好看，畢竟朝鮮著名度假勝地，這兒建有金家的別墅

▲ 朝鮮三大特級賓館之一：妙香山賓館，共產(chǎn)主義范兒的建筑很迷人

但我更喜歡看朝鮮的街景，看當?shù)厝硕荚诟墒裁?，過著怎樣的生活。隔著車窗拍出的照片透著一種古老線裝小人書封面的感覺。拘謹?shù)念I(lǐng)袖崇拜，千篇一律的巨大建筑，充滿隱喻的雕塑，街頭的標語和宣傳資料，集體的莫名強大力量，還有人們的保守穿著和冷漠面孔。

▲ 世界上最深的平壤地鐵，在地下一百多米

生于九十年代初的我，對戰(zhàn)爭歷史還是感觸薄弱。但父母輩經(jīng)歷過下放，分配工作和申請單位分房，我自己也有小時候去少年宮興趣班和懵懂排練集體舞的記憶。所以那么多人管去朝鮮叫做「穿越之旅」，如此陌生，又熟悉不已，一輩人經(jīng)歷過的相似年代，又湮沒在歷史中。

▲ 萬景臺少年宮，表演的小朋友們臉上帶著假人般的賣力微笑，右一小姑娘有嚇到我

▲ 一切都是面向游客的巨大表演，我說的不光是指在舞臺上

我們被允許在導(dǎo)游的陪同下在平壤街頭散步。

夜間的平壤燈火通明，街道寬闊整潔，林立的摩登高樓，良好的城市規(guī)劃，和國內(nèi)任何一個準一線城市比都毫不遜色。街邊能看見咖啡廳、服裝店和貌如電影院的建筑，怎么也想象不到會是在朝鮮，更難以與火車沿途的農(nóng)村聯(lián)想到一起去。聽說能居住在平壤的人多少都有身份地位。恍惚有如楚門的世界，不知道與我們擦身而過的是普通市民，還是被創(chuàng)造出來的城市形象的一部分。

之后一天，我們在平壤最高級的飯店柳京館（平壤多栽種柳樹，因此又名柳京）看表演，遇到當?shù)厝说幕檠?。賓客們正裝整潔，氣質(zhì)卓越，一看就是人上之人。一樣的大魚大肉鶯歌燕舞。除了別著金氏像章，完全有別于街頭蠟黃面孔的民眾，一副富足的中產(chǎn)知識分子派頭。熟悉嗎？他們的鄰國在半個世紀前，民眾只有樣板戲可看，而林彪的公子林立果在聽Beatles.

▲ 與演員們合影，中間的民族服裝小姐姐非常漂亮，朝鮮多美女此言不虛

另一個小插曲：平壤街頭的出租車很多，導(dǎo)游說起步價2美元4公里，之后每公里0.5美元，以當?shù)匚飪r可以說是非常昂貴了，那么是誰在坐呢。

▲ 黃色車牌是國家獎勵給有杰出貢獻的人（如科學家、運動員等）的用車，綠色是大使館用車，藍色和黑色是朝鮮新舊版本的普通車牌

飲食住宿

說起飲食，吃住真心不能說差。外籍游客簡直享受超國民待遇，雖然和國內(nèi)琳瑯滿目的珍饈美食不能比，但還是感受得到最好的都被拿出來招待我們了。

▲ 銅碗宴和朝鮮冷面，冷面相當好吃！

▲ 平壤最高級的羊角島飯店，放到現(xiàn)在也就是好的招待所水平，可以想象90年代初建時有多么氣派豪華

▲ 酒店建于大同江中心的羊角島上，進出不便，據(jù)說也是為了將游客與民眾隔離開來

一天晚飯吃到一半，同團的男生神秘兮兮說前面有個小賣部要不要去看。佯裝上廁所溜出了門，然而走了不到五十米，前一分鐘還在吃飯的男導(dǎo)游就出現(xiàn)在門口將我們呵斥回來。或許監(jiān)視是真的，但后來還是陪著一同走過去。小販滿臉警覺拒絕賣東西給外國人，導(dǎo)游拿朝幣也不行。

一瓶飲料詭異地標著3000朝元——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正常的價格，也不知是賣給誰。夜游路過不小的國營商店和小吃攤，無一只都接待本國人，禁止拍照。不過后來在酒店的商店如愿買到了當?shù)乇苛?，齁甜的煉乳味，談不上品質(zhì)，嘗過就好。

▲ 面向朝鮮當?shù)厝说男≠u部，理論上這也是禁止拍照的

我眼中的朝鮮

我相信朝鮮是在真實地發(fā)展著，但這個國家也在強硬地去掩飾它「不好」的那一面。平壤街頭兜風一圈，游客看不到任何破敗混亂的景象，滿眼都是繁華富饒，平心而論確實可稱作一座現(xiàn)代都市。每個酒店的走廊宣傳欄內(nèi)都掛著同一撥光鮮亮麗的照片：百貨商店，牧場與現(xiàn)代化流水線，馬息嶺滑雪場，公園輪滑少年，夏令營等市民生活……說是在任何一個發(fā)達國家也沒有什么違和感。

▲ 大三角是世界最大爛尾樓：30年未建好的柳京飯店

游客被鼓勵拍下它的光鮮，相對地不要去拍不好的東西放到網(wǎng)上，那樣是別有用心地證明朝鮮人民過得不好，被他們稱作誹謗：「這樣誰看了還會來旅游呢」。刪照片事件是一出，又比如導(dǎo)游小姐建議我們把水煮開再喝或者買瓶裝飲用水，又尷尬地解釋說：不是水質(zhì)不好，朝鮮山清水秀沒有污染，喝生水容易水土不服是為了各位貴賓的健康著想……

他們在提及領(lǐng)袖時加上敬語前綴，恨著經(jīng)濟制裁的美國和曾侵略殖民的日本帝國主義，也真心實意地渴望朝鮮半島統(tǒng)一（當然是朝鮮統(tǒng)一韓國）。自尊心強烈，為免費教育醫(yī)療和住房分配，還有驚人的基建速度自豪不已。

▲ 井然有序的等公交市民

▲ 平壤街頭女交警是一景，這倒是被鼓勵拍攝的

后來我覺得，我們是不是把這位鄰國想象得太落后了。做了頓頓清湯寡水的心理準備，覺得危險瘋狂，或者物資匱乏，自以為是救世主一般憐憫似地帶糖和文具，覺得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。殊不知人家建了成片高樓，享受著集體主義和組織的庇護，打心眼里認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國民。

當下的保守封閉又透著虛偽浮夸，還有幾絲賽博朋克的氣質(zhì)，不知道再過幾十年，這個國家又是怎樣一副光景。話說回來，單論旅游真心沒開發(fā)出什么很有特色的體驗，如果有朝一日全面開放失去了它的神秘感，朝鮮的魅力還剩下多少呢。

▲ 酒店商店里賣的郵票

▲ 平壤落日

回到丹東后入關(guān)，隔壁站著一隊公派來中國的朝鮮人，似乎是商人和演藝工作者。胸前別著金氏徽章，手拿深藍色的朝鮮護照。同樣要去北京的我莫名其妙地和他們站成了一隊，又被發(fā)現(xiàn)人數(shù)不對的清點人員趕出來。

感覺拿起手機的時候還在被監(jiān)視，還會不時被高喊一句「跟上隊伍」。只見他們攜帶的泡沫箱上寫著DPR Korea，讓我恍惚不已，如穿越之旅還未結(jié)束一般。

通用攻略

怎樣去：
朝鮮沒有自由行，一般都是跟丹東的散客團走，可從北京、沈陽、大連等地火車去丹東，也可以飛機。吃住玩一價全包，各家不會差太多。含來回3-5日游是主流，常規(guī)4日行程住特級飯店（羊角島/高麗）2500左右，一級飯店（西山）2100左右。這是4日游的報價。

交通與簽證：
提前將護照首頁和照片拍照給旅行社，會代為申請朝鮮入境卡。入境在卡上蓋章返回將卡收走，對過去未來造訪的國家沒有任何影響，但護照上會有丹東的出入境章。

上網(wǎng)：
完全對外隔絕沒有網(wǎng)絡(luò)，也無法使用漫游。我們在酒店碰到了幾個來朝做生意的國人，看到他們用朝鮮電話卡上網(wǎng)，說是很貴不適用于游客，也不一定有這個渠道去獲取。

貨幣與購物：
外國人不允許持有朝幣也弄不到，游客能去的購物店都收人民幣，目前匯率大概是16:1。建議帶上幾百元的人民幣現(xiàn)金，雖然吃住玩無需再掏錢，但也有地方買東西或者買自費體驗。

其他貼士：
1.朝鮮局勢不好的時候丹東旅游局不會放人，只要能發(fā)團安全都是有保障的。
2.吃住都不算差，覺得吃不慣可以帶點泡面、罐頭和醬料。
3.和朝方導(dǎo)游搞好關(guān)系，帶點煙是個不錯的主意。雖然不能帶你去不能去的地方，但一些獨特體驗比如喝參雞湯、吃涼面和看歌舞會去打點。